佟二老爷坐在地上,目瞪口呆地看着,衣服早就沾满了灰泥,半点儿看不出来这人就是新晋帝京北三门的城门郎。
佟老太爷看见血之后,一惊后,方才冷静了些,不过他依旧拎着青砖,挺着胸脯,一脸“我是你爹,便打得你”的表情。
只是这表情,透着心虚。
佟昌言捂着额头,鲜血流了半张脸。
四周的仆妇早就吓呆了,常年在佟昌言身边服侍的两个老妈妈先一步过来。
“大老爷,”一个脸是圆圆的,眼睛圆圆的,身材也是圆圆的胖仆妇跑过来,焦急道,“这可如何是好!”
说着,高声对傻在一旁的提水丫头道:“傻愣着做什么?还不如叫了大夫来。”
提水丫头这才醒过神来,连茶壶都丢在了地上,撒丫子便往二门处跑。
“哎哟,这拙丫头还能做些什么!”胖仆妇在后面道。
南妈妈忙叫那丫头:“琉璃,只说是老爷身体不好,莫提其他的。”
叫琉璃的丫头抹了把眼泪,胡乱应声。
佟小锁过来扶着佟昌言,小声问道:“父亲……您没事儿吧?”
佟大老爷看了她一眼,缓缓地摇了摇头,正欲说话,忽然间,佟二老爷一拍大腿,喊道:
“完喽!大哥呀!这是要了亲命了!爹呀!这可怎么办呀!我……嗝……”
哭喊之中的佟二老爷,一口气没喘匀,竟然开始打嗝了。
结果,就成了边打嗝边哭喊:“嗝,哎哟,完……嗝……了,这可怎么办呀!嗝——”
“别哭了!”佟小锁忽然怒喝了一声。
吓得佟二老爷打了个哆嗦,还真的停了哭喊,只不停打嗝。
佟小锁觉得烦躁极了。
她着实不喜欢这个“父亲”的很多行为,但是此刻,他是为了护着自己,护着女儿而受伤的。
“二叔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父亲,方才就该拦着祖父,”佟小锁气道,“说起来二叔还是城门郎,难不成将来有贼人要闯城门,二叔打算坐在地上把贼哭退不成?”
一席话,说得佟二老爷缩得更小了。
佟昌言想拦住佟小锁,佟小锁却往前跨了一步,拦在了佟大老爷身前,又对佟老太爷道:
“一家子说话,为什么不和和气气,反而要动手?当今圣上如果知道祖父这等老当益壮,该再请了祖父去镇边守疆杀敌吧?”
“二叔怎么还不站起来?您和二婶娘怎么一有事情就要坐在地上哭呢?让弟弟妹妹如何学?”
“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咱们家统共兴起来没到二十年,莫说百足,双足还没长齐了,就这个样子,到时候被御史大夫参个家宅不宁,祖父不用做您的老太爷了,二叔父不用做城门郎了,我父亲更不用做那劳什子安平公了。”
佟小锁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,直说得佟老太爷和佟二老爷半晌接不上话,才终于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
“合该如父亲所说,辞了官回家才好,省得将来哪天真被人为这些事情参倒,才是不好了。”
佟昌言默默地听着女儿的话,看着女儿拦在自己身前的样子,不知怎么的,就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时候,也是女儿如此拦在妻子身前的。
佟老太爷看着佟小锁气得发白的表情,半晌才反应过来,顿时跳了脚,指着佟小锁道:“好你个不孝女,还敢——”
“敢,就敢,”佟小锁打断了他,理直气壮道,“皇帝身边还有御史言官呢,要听诤臣良言呢,祖父做得不对,我为何不能直言?祖父不高兴,不如现在就去观里问问曾祖如何?”
佟老太爷指着佟小锁,抖着嘴唇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这该死的结巴不结巴之后,怎么这么能说?